文康完全成了她们的顶梁柱,放着她们在原地休息,自己跑过去敲门。坡下面有三四户人家,文康就挑最近的一家上去敲门,开门的是一个年长的妇人,见文康虽穿的粗布衣裳,但也还算整洁,本来开了一道缝的门缓缓打开。两人不知道说了什么,文康转身朝她们跑来,一边跑一边招手。沈清棠和小雀相互搀扶着往坡下走,两条腿直打颤。“姑娘小心,我已经说好了,咱们是兄妹,在这里借住一晚,这家姓陈,开门的是陈阿婆。”文康上前一边将人扶下来一边说,沈清棠一瘸一拐的就这么被拖了过去。开门的陈阿婆一脸慈祥,沈清棠礼貌的打了招呼:“陈阿婆,今晚打扰了。”“不打扰不打扰,反正我家里人也不多,都是破房子,你们随意。”三人走进去,才看到院内什么光景。一共就三间房子,两间是陈阿婆和家人住的,另外一间算是杂物间,四根柱子支撑,外面只用干草围起来的草棚子。以前应该是猪圈,地上和一面墙上还有猪粪和臭味儿。不过这也很好了,总比在外面风餐露宿的强,山里晚上还很冷,这里也能挡些风。陈阿婆让三人进了院子,便自行回了屋。小雀和文康扶着沈清棠走到草棚子坐下,小雀心疼道:“姑娘真是受苦了。”沈清棠倒是不怕苦,再苦,也比丢了命强。“你们跟着我才是受苦,若不是跟着我,你们此刻应该留在京城过安生日子。”“姑娘说的什么话?要不是姑娘,小雀早就被卖进了窑子,表哥也早就没命了。”小雀和文康不是京城人士,是被卖来的。在京城无依无靠,被主家卖来卖去,在上一家因为主家虐待,文康差点被打死,小雀当时还不到九岁,趴在街上哭的那叫一个惨。正巧沈清棠经过,见两人可怜,便用身上所有的钱将两人买了下来。从此这两人就一直跟在她身边,忠心耿耿。天色渐晚,天边最后一丝余晖落下,偏僻的山里漆黑一片。文康摸索着将包袱里的干粮拿出来,递给沈清棠:“姑娘吃点东西吧。”这是他们在卖马车的镇上买的饼,不算好吃,但至少能填饱肚子。一口凉水一口饼,三人都没有说话。眼睛逐渐适应黑暗,看向远处的山,沈清棠突然问:“你们就不好奇,我为什么要来这里吗?”小雀笑起来:“只要是姑娘的决定,那肯定有道理。”沈清棠笑起来:“你也太好骗了。”文康年长一点,这一路上都是他照顾她们两个姑娘,看问题也全面,缓缓道:“姑娘是不是在躲什么人?”沈清棠一愣,这就猜对了?“说说看。”“咱们从京城出来,姑娘就像有目标一样一直往西走,虽然我也没见过什么世面,但是也听说过,西边多是穷苦之地,这里多山,路不好走,多是穷人,一般人不会来这种地方。”只有逃亡或者躲避什么人才会往西边走。文康平时话不多,但心中有丘壑,看待事情很有自己的见解。沈清棠一拍他的肩膀:“不愧是文康。”这算是承认了,只是具体躲得是谁,大家心照不宣的不提。吃过饭,躺下准备休息一会,明天还得赶路。小雀拿了毯子盖在她身上,刚躺下,另外两间屋里就传出了孩子的啼哭声,随后是大人的声音。好一阵,孩子的哭声不停,甚至更加凄厉,小雀喃喃自语:“这孩子没事吧。”明显不是正常的哭声,沈清棠被吵的心慌,索性也不睡了,站起身就往那边走去。“叩叩”上前敲了敲门,“陈阿婆,可是发生了什么?需要帮忙吗?”等了一会,门从里面打开,陈阿婆拉起袖子擦擦眼泪,哑着声音:“惊扰到客人了,马上就能哄好了,姑娘快去休息吧。”“陈阿婆,这附近没有郎中吗?孩子生病还是看看的好。”不说这话还好,一说这话,陈阿婆再也忍不住,掩面痛哭起来。“不是。。。不是生病。。。。。。”不是生病?“那为何哭的这般厉害?”陈阿婆哽咽:“就。。。就是。。。就是饿的。”沈清棠微怔,即使过了三辈子,她都没有尝过饿肚子的滋味儿。上上辈子,就算她最后死得很惨,每日也都能吃饱穿暖。就连他们这次在路上,干粮也都管够。她忘了,这里还有不少人吃不饱穿不暖。她习以为常的生活,却是这些人无法企及的存在。屋内孩子哭的一声比一声高,沈清棠看向小雀:“将那个小袋子拿来。”小雀赶紧将东西取来,沈清棠扶着陈阿婆进屋:“阿婆,您家里有碗吗?”陈阿婆不明所以的点点头:“有。”“麻烦您拿两个出来,若是可以,再烧些水。”陈阿婆一听,不敢耽搁,赶紧进去拿碗,随后忙着生火。文康有眼力见,立马上前帮忙。沈清棠进里屋看了一眼,虽然看不清,但能看出一个年轻妇人怀里正抱着哭泣的孩子,那孩子瞧着也就几个月大。陈阿婆将烧好的水端来,沈清棠将饼掰碎,倒了些热水,将饼泡软最后搅成糊状递给陈阿婆:“陈阿婆,这个就给孩子吃吧。”陈阿婆又要哭,但也紧张孙子,只道了声谢就立马端着碗进了里屋。沈清棠又冲泡了油茶,搅拌好之后就让小雀端了进去。陈阿婆的儿媳妇一看她也有,瞬间不知道该作何反应。“这。。。这。。。我不能要。”话是这么说,但闻着味,嘴里早就开始不自觉的分泌口水。“我姐姐说了,母亲吃饱才有力气照顾孩子。”小雀轻声道。这年轻妇人就是因为吃不饱,没有奶水,孩子才饿的嗷嗷直哭。年轻妇人抹抹眼泪,最后还是接过碗。将半碗泡饼喂下去,孩子终于止了啼哭,安稳的睡了过去。陈阿婆出了外面,霍然给沈清棠跪下。“阿婆,您这是做什么?”赶紧将人扶起来,碰到那双粗糙到剌皮肤的手,沈清棠还是忍不住动容。陈阿婆虽说已经当了祖母,但其实也就四十来岁,在现代还是意气风发的年纪,在这个年代就已经被叫婆了。“姑娘。。。姑娘。。。。。。大恩大德,大恩大德呀!”陈阿婆泣不成声,家里实在没多余的粮食了,若不然也不会让孩子饿成那样。“阿婆快起来。”陈阿婆跪着哭的让三人心里都不好受,但这样也不是法子。“陈阿婆,孩子今天虽然吃饱了,但您就没想过以后怎么办?”她们明天就走了,能给的总是有限,还是要想长久的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