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着夫妻俩争吵不休,桑榆倒是一夜好眠。待到第二天早上,桑榆早早的就醒了。生火热了碗昨天晩上剩的汤,把大饼子掰碎泡里吃了一碗,揣上钱去镇上买萝卜籽。桑家不把她当一家人,陈立明出轨一刀两断,周南川未来对她什么样还不知道,她现在只能想办法挣钱,过好自己的日子。只要有钱,她就有活路。而且,这是一个贫困却崭新的时代,勤劳和知识可以改变命运!刚过立秋,正是种小白萝卜的好时候,也叫种秋萝卜。九月末十月初就能收,她打算把这些萝卜腌成特色咸菜,拿到镇上去卖。到了镇上,她凭着原主的记忆,来到供销社,刚一进门,就有个中年妇女和她打招呼,“这不是小榆吗,来干啥来了?”“二姨,我想买两包白萝卜籽儿。”“买那玩意儿干啥呀,种点大白菜不比那玩意儿强?”对呀,白菜可以做辣白菜,也能卖钱。再不就渍成酸菜,还是条来钱的道儿。家里前后两个大园子都闲着呢,那就也种点白菜。“行,我听二姨的,也来两包白菜籽儿。”这李桂芳虽然是黄淑芳的两姨姐妹儿,但是有一副热心肠儿,也是挺正直个人儿。“小榆,这一晃你和你妹订婚都时候不短了吧,啥时候办置啊。”桑榆的眼圈唰地就红了,李桂芳一见自家外甥女要哭,就知道事儿不好。“咋还哭了呢?是不是你妈又骂你了?这个小娟啊,是真糊涂。”桑榆眼泪无声的流,也不怎么说话,看的李桂芳直着急。“就是,就是,婚结不成了。”“咋结不成呢,是老陈家那边还没准备好吗?”“不是,”桑榆将自己的小身子板儿往柜台上一靠,捂着嘴呜呜地哭得那叫一个委屈,“二姨,立明和小晚好上了,孩子都有了。”现在的她是苦情人设,坚决把桑小晚和陈立明那点砢碜事广泛散播出去。李桂芳如遭雷击,以为自己听错了呢。“小榆不哭,这事我找你妈说去。”“不赶趟了二姨,昨个儿,昨个儿两家把婚都退了,我爸还让我替小晚嫁给周南川。”瞅这事儿整的!她表姐糊涂她知道,可再糊涂也不能糊涂到姐妹俩换嫁吧。寻思半天,李桂芳也没有啥招儿,只能劝小榆想开一点。周南川老实本分,有一把子好力气,又是镇上的民兵队长,以后肯定有出息。“哎,有没有出息我全都也认了,都是我的命。”“好孩子,别上火,南川不比立明差啥。”桑榆拿着菜籽走了,一边走一边还在抹眼泪。李桂芳重重的叹息,心里想着这孩子命咋这么苦呢,从小挨打受骂,大冬天的棉袄盖不住小肚子,早知这样,当年还不如让别人捡回去!桑榆走出供销社,把眼泪一抹,抬腿就朝着大集上走。大集每个月初一、十五共两次,特别热闹。桑榆左看看,右看看,突然闻到一阵香味,竟是炸大馃子(油条)和油炸糕的。她的那个时代当然也有油条,但闻着远没有这么香。纯真年代,所有一切都是天然的,味道自然非同凡响。油条四分钱,油榨糕三分钱,浆子免费。桑榆买了两根大馃子,两个油榨糕,花了一毛四分钱,站小摊儿前一样吃一个,还喝了碗浆子解腻。剩下的让摊主拿纸包上,准备带回去。带回去干啥?当然是当着老桑家人的面儿吃。从靠山屯儿到镇上,步行得俩小时。这一来一回的,再到家,正好是晌午。不知道谁做的饭,还是炖豆角,但是居然放了荤油,离老远就能闻着香味。荤油就是用猪肥肉出来的油脂,放凉之后会变成白色固体,用这种油做菜,没有肉也能吃出肉味儿来。这是那个贫困年代,老百姓肚子里都没有油水儿,就用这个来慰藉空虚的肚子。一家三口坐在炕桌上正吃得痛快,谁也没发现桑榆回来了。“小晚你吃,多吃,孩子生出来好养活。当家的你也吃,咱们都吃没喽,白眼儿狼就不配吃这么好的东西。”“妈,那桑榆回来吃啥呀。”“昨天贴的大饼子还剩好几个呢,让她打扫喽。”桑榆掀掀唇角,这一家子狼心狗肺,是真缺德。“妈,爸,我回来了。”她迈进家门,洗了洗手,拿着纸包进了屋子,坐在炕梢,打开纸包,把那根油条拎得老高,仰起脸张嘴咬下一大块,有滋有味儿的嚼,露出享受的神情。桑小晚本就嘴馋,再加上怀孕,那是馋上加馋,一看桑榆居然在吃大馃子,哈喇子当时就出来了。她在镇上上班,去过好几次大集,自然知道大馃子多香。就是她妈看钱看得紧,她也就吃过一次,也就是那一次,让她对大馃子生出无限的向往。“妈,我要吃大馃子。”黄淑娟也馋哪,她这辈子也没去过几次镇上,光听着人说大馃子好吃,一次也没吃过。此时见桑榆吧唧吧唧吃的那么香,馋得直咽哈喇子,恨不能一把抢过来。“小榆,你别吃了,给你妹妹。”“不好意思,我自己还没吃够呢。”“你咋那么黑心呢,你妹妹怀着孩子,让给她吃一口怎么了?”桑榆耷拉着眼皮,“你们用荤油炖菜,不也没给我留吗?”黄淑娟被当面揭穿,大萝卜脸儿是不红不白,无耻的指着桑榆骂:“桑榆,你可真丧良心!”“良心要给值得的人,不是谁都配。”桑榆吃完一根大馃子,又咬了一口油榨糕,拌了糖精的小红豆馅儿又香又甜,好吃的让人想把舌头吞下去。黄淑娟和桑小晚娘俩瞪眼看着桑榆真的自己全吃了,一口没给她们留,当时就炸了,开始撒泼咒骂。尤其黄淑娟,出口成脏,祖宗八代都动用了,骂得那叫一个难听。桑榆现在可不惯着她们,当即出去在院子里捡了块石头,站在咸菜坛子边,笑吟吟地道,“再骂一个字,我就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