玲王觉得你在出去的那几天,已经完成了心情转换。你是下定决心要离家出走了,回学校的这一天就是最后的告别仪式,那之前你应该也已经回过家。然后放学了就直接走人。还走到了这么偏僻的地方——明明就在学校附近但是完全没人。你是不是早就找好了逃跑路线啊平常都是你爸用车接送你,学校也管理得很严格,不给逃课。你一定是拼命用间隙时间探索的。但是,最近才发生了失踪事件。老师和他们说,意思是受害者里肯定有年纪和初中生差不多的。初中生的体力和成年人有差距,更别提你还是女生,如果遇到坏人反抗不了,你又来这么偏的地方。你一直把手放到包里也很可疑,玲王看见过你在上课的时候玩手机的。不会是和谁约好了要出来吧,对方劝诱你离家出走闻到了犯罪的气息。这种时候要怎么做呢放着不管比较好不要还是报警吧。或者不该麻烦警察,应该有什么当地的援助机构。学校里面也有专门处理这种事的人。私立学校里的家庭问题,比一般人想的多,但一般很复杂,老师也做不了什么,搞得有从业资格和丰富经验的外聘专家们,平常真是闲得无聊。而你的事刚好在可以处理的范畴。先带你去看医生吧。玲王想着,发现天色不知不觉已经变成了黄昏。街道上只有他和你两个人,明明是下班放学的时间点。附近也有建筑物和商店,但看起来里面没有人的样子。天空像是要渗出血一样的红。那红色一点点朝他逼近。不是比喻,他抬头看,夕阳真的肉眼可见的在朝他压来。他视野中的红色占比逐渐扩大。玲王被吸入了异世界。回过神来,发现自己置身于焦灼的大地上,好像突然来到了地狱。他很愕然,扭头看去,建筑物也好水泥道路也好都消失了。地面是熔岩,而背景则好像舞台装置。仿佛有一整个城镇那么大的舞台装置。暗色的背景,到处能看到齿轮和吊索还有咔嚓咔嚓活动着脖子的被吊起来的木偶和纸人。自己产生了幻觉吗但有种真实感,非常不妙的真实感。现在脚下的触感是真的,隐隐能够闻到的气味是真的,从远方传来的断断续续的音乐是真的。而且,要证明自己是不是做梦,最好的方法是让自己痛。玲王在路边捡到了一根撬棍,他不管脏不脏先把它用衣服擦一下,然后握在手里。但不能用撬棍伤害自己,他用指甲划自己的手臂,很用力,留下白痕,白痕慢慢转红,有点破皮流血了。在这里受伤是真的。然后,如果。他想。在这里死去呢现在的情况显然不对劲,比起探究成因,不如想着怎么从这个鬼地方出去。他是跟着你的背影,走到了陌生的地方,然后来到这里的。现在如果遇到你,玲王肯定要走上去问你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也可能再次见到你,才是最糟糕。你干了什么被欺凌到最后,用‘帮我复仇’作为交换,把自己的灵魂卖给了魔物吗老师无视你就算了,可今天一整天,都没有警察来学校找你,教务处也没出个公告什么的。风平浪静。有种被大规模记忆操控了的感觉。你爸不会已经死了吧。因为你在来学校之前,大概率回了一趟家啊。这么一想。今天班上的人没死完。真是奇迹。是说现在玲王就在这个未知地区里面,好像陷入危险了来着。我明明什么都没做啊。他好想哀叫,这也太不讲理了吧。作为背景悬挂着的木偶和拼贴纸人给人不安的感觉,但关键还是。玲王看着从面前跑过去的圆头的,像晴天娃娃一样的东西。那是,什么晴天娃娃长了脚。看起来是木质的,但碰撞时却发出金属一样的声音。它的脸上画了一个大大的圆弧笑脸。然后圆弧突然打开。嘴巴一张开,就把脸上的其他部分全部推挤到边缘。木偶圆圆的脸上就只剩下那张大口。口中是数层尖利而且旋转着的牙齿。牙齿看起来是钢铁质的。那是一个绞肉机。玲王没有动,这个时候比起后退,最好还是不要动。他希望它没有注意他,同时也想到了,如果它注意他该怎么办木偶往斜前方扑过去。大大的口张开,嘴巴和头包裹住了一只青蛙。青蛙看起来不像是舞台异世界的原住民,可能也是黄昏压下来的时候,和玲王一起被从现实的世界里吸进来的。木偶把嘴合上。青蛙被吞进木偶的脑袋里,它的脑袋很大,形状根本没变,好像什么也没有发生。它的嘴闭上。又变成一个微笑着的圆弧。它的眼睛是被涂黑的椭圆形。玲王看到了它的侧面。并且他能看到的地方在一点一点增大。它慢慢转过头来。玲王和它的眼睛对上了。玲王喘着气,但尽量不发出声音的走在路上。他尽量隐蔽,但是也没想钻进路旁边的草丛。里面估计会有更不妙的东西。从看到青蛙开始,地面就从无尽的熔岩大地,变成了黄昏的乡间道路。地面是宽广的水泥地,两边是草丛。但天空仔细看就知道,并不是黄昏的橘红,而是深红色的舞台幕布。……好像把现实道路复制粘贴过来再异化一遍。现实的风景在和异世界交融。有些现实的东西也渗入到这里中来了。包括青蛙,包括他(他竟然和青蛙放在一起),也包括那根撬棍。总之玲王用撬棍,在千钧一发之际,打飞了朝他扑过来的木偶。他都不知道,那是网球的技巧,还是高尔夫的。练习还是有好处的。他嘟囔。这几天想你想的有点头脑混乱,他放学后就抽时间狂练网球。木偶的头不知道是什么材质,敲击时发出很清脆的一声咚。划出抛物线然后落地。一开始玲王没有把握好力道,它落地的地方很近,然后四肢着地重新朝他扑过来。这岂不是很不妙吗玲王当时想的是‘你是狗吗’很紧张,但调整好力道,重新把它击飞。这次它飞得更远了,落到了三米多外的路沿草丛里。不是玲王的错觉,第二次击打时,它变轻了。因为它受伤了可它没有往外流血。受击前后木偶体型没有差别。但变轻了。这简直违反物理学定律。木偶落到草丛里。草丛里有黑色的,或者看上去很像夹杂着泥的草的东西,朝圆头木偶窸窸窣窣靠近,那量绝对不是一个两个,可能整个草地都是那东西——都是由那东西组成的。因此玲王现在才决定绝对不踩进草丛。圆头木偶也知道被那东西靠近很不对,所以很快就从草丛里爬了出来。它爬的速度甚至比袭击玲王都要快一点。明明受伤了的。但之后,它就好像丧失了力气,四肢着地趴在水泥地上。玲王捏着撬棍,站在原地,想它应该这样就能老实了。几分钟后。圆头木偶咔哒咔哒,又把画着简笔画表情的脸转了过来。又朝他扑来。我真是一点都不意外!如果它完全在地上移动,咬住他的脚,反而难办,但它最后一定会有一个跳起来的动作,把嘴张大,想要咬他的脸。而玲王也在那个时候把撬棍往前一挥。它划出了一条前所未有的的漂亮抛物线,飞到了前所未有远的地方,反正玲王这里是看不见它了。玲王把手放在眼睛前面,看了一会,然后把手放下来,往前走。不能在这个地方待了。得赶紧找出口才行。这里的时间也是同步在变化的,经过这么一遭,黑色已经从黄昏变得更深了。他白天的时候还在外面走,黄昏时就被拉进来了,黄昏也是【逢魔时刻】。玲王不想知道在这里过夜会怎么样。你到底是为啥走了这条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