玲王想,纱由美是不是和自己一样,也不知道你。但女生会对环境更敏感,而且你的存在是很鲜明的。过于鲜明了。她朋友就坐在你前面啊。连带着看一眼都会忘不掉。纱由美好像根本记不起来那里还有人一样。她一直在思考。很快就和玲王告别了。彻底的无视是最严重的精神暴力。不会,在他没有意识到的情况下,班级里发展出了霸凌吧还是可以信任纱由美的。她很聪明,至少不笨,该做的事情都会去做。接下来是周末。玲王的假期不能真正放假。假期的开始,就是不去上学,而去处理其他事情的开始。还会被父亲拉去参加别人的婚礼或者升学宴或者生日宴会或者新品发布会。都是听起来喜气洋洋,实际上会让人想着‘和我有啥关系’的场所。再回到学校的时候,玲王松了口气。学校的人际关系更轻松,虽然有时感觉像鸽子笼。他看了一下你,你脸上的纱布摘掉了。露出的面容没有瑕疵的可爱。没有留疤真是太好了。一个周末不至于长好伤口,可能是之前就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出于谨慎,你还贴着。女孩子总是特别在意自己的脸。然后假期过去后,就摘掉了。手臂和腿都被衣服遮住了,看不清楚。他很快就收回了视线,一直盯着也太变态了。但是,你穿的是违反校规的厚底军靴。就他所见,纱由美还没有走过去和你说话。不过应该也就是他没看见。问题不大。星期一。星期二。星期三。星期四的早上,上课时,你突然站起来说我家里有事情。然后直接走出教室。老师在你说话的时候停下来,你走出教室后就继续讲课。玲王想校规啊校规,作为快卸任的会长,他是不是应该让你在后面补一个请假条但当时好像不是那个气氛。你伸手拉门的时候,袖子落下去,玲王看见你手臂上有一大片弄脏的痕迹,然后发现那不是灰尘,而是擦伤结的痂。你出去后就一直没回来。下午,老师讲得很无聊,玲王视线偶尔扫过一次斜后方的桌面。离放学还剩十五分钟。教室门被拉开,你喘着气,走进来。你脸上有一个巴掌印。玲王的动态视力很好,他玩过的运动包括射击,和网球,高尔夫。玲王知道你衣服的扣子掉了,像是在地上滚过一样,针织衫的表面破破的。嘴角有血,发丝乱了,贴在脸上。你好像不在意一样。脚步有点摇晃的朝前走。你在过道间行走的时候,看不到你的脚,几乎都觉得你要摇摇晃晃漂浮起来。因为你看起来就很轻,和鸟一样,受伤后只会更轻。你坐下来。教室里有一会很安静,玲王都能听见你的喘气声,和很用力的呼吸声。虽然用力但依然很微弱,好像因为不用力就没有办法让肺克服阻力扩张一样。你一定很痛。你看起来像小学生,初三了还这样,肯定发育不良。这样的女生满身是伤,能激起别人多一倍的愤慨心理,想干嘛这么对你玲王其实是会关心儿童福利,还给联合国相关组织捐款的人哦。老师又开始讲课。他可能想明哲保身今天赶紧过了算了。玲王不觉得他坏,他觉得他傻。在这个学校里面,老师对这种事视而不见,反而更容易惹上麻烦。玲王想叫住你,他有些事情想问你。但下课铃一响,你就溜走了。灵巧得像只猫。猫一般被认为有九条命,从高处落下也会若无其事。但被抓住虐待的话就没有办法。他们初中放学很早,剩下的时间要留给学生做社团运动的。放学后你走了,其他人还没走。御影玲王站起来。安保室的人就更不可能走了。其他班上的人果然不受他们班上那种奇怪的制约。下午有班级在上体育课,从校门口进来要经过操场,你回来时他们都看见了。他们告诉玲王,你是被家里人送过来的。去安保室调监控的话,能看到车辆外观和车牌号。出租车在内的陌生车辆进不了学校,能进来的都是登记过的。那一定是你家里人的车子。到此为止就是家务事,不该归他管。……玲王认真考虑,要给你介绍一下反家暴中心的电话号码。还是让学生会搞个活动,普及一下意识吧。学校里会不会有其他的人,也处在这种情况下呢星期五,你没有迟到,面色如常来上学。巴掌印一晚上已经消了,嘴角的血也擦掉了。但嘴角有裂开的痕迹,脸颊上也还有伤口,可能是指甲的挠痕。昨天看到的手掌的痕迹就对你来说太大了,应该是男性家长的手。说真的玲王觉得不能对你使用暴力,男性的暴力更加不行。感觉你被推一把都会散架的。衣服又换了,同样的款式,一套新的。学校有专门的指定商店卖那些。最严格的时候文具盒和袜子都要接受指定。你家里肯定有一个大衣柜,摆了很多一样的衣服。手没有太大的问题,至少上课还在做笔记,或者在本子上画画。动作还算流畅。你腿上的伤还没好,也可能又加重了。穿着裤袜看不见。但是,以前上课的时候,你偶尔会摇晃腿(玲王之前都在看什么呀……他有反省了。),现在你的腿动到一半,就停住了。你脸上依然没有表情,但显然是觉得痛了。眉毛皱了一下。腿保持之前的位置,然后慢慢,慢慢的放回原位。那节课剩下的时间,你没再动过。你这幅样子,走在街上都会有人报警,还没被警方保护起来,肯定是因为你每天都是被车子从家送到学校,然后放学又被从学校接回去。在学校里,反倒没人报警。玲王推翻自己之前的想法,不是【你不想和周围人建立联系】。你都这样子了都没人理,肉眼可见,就算你向他人求助,也只会被躲开。难怪你两周都不和别人说话。没什么好说的,你没任何好期待的了。玲王在想,自己对你来说,是不是也是沉默的帮凶。难怪他和你说话的时候,你以为是对别人说的。初三了。整整三年两人可能都没说过一句话。那天可能不是你第一次带伤来上学。这个班上的老师和学生,倒是默契当你不存在。哪怕让你去一下心理咨询室都好啊。班主任如果想推卸责任的话,这样做不是更好吗一直放着不管,搞不好会出犯罪事件,你的身体看上去就无法承受暴力。同学也。玲王叹气。他明明已经找过纱由美了。他想纱由美能力不怎么样。你的伤口和纱由美没关系。如果是被家里人打的话,班上的同学没法做什么。但你在学校也遭受到了彻底的孤立。纱由美至少能改变这个。他之前一直觉得这里不错。真是丢脸。玲王还是不知道你的名字。没有那个契机知道,在他看到的时候,没人和你搭话。在他第二次看到你受伤之后,倒是有了契机。老师让他去帮忙一些班上的事,他拿到了名册。玲王翻开名册,名册上的人数和班上人数一致。他想按排除法就行。班上的所有同学,除了你之外,玲王能一一说出他们的信息,排除掉认识的,最后一个不认识的名字就是你的。那块区域被涂黑了。就是,完全,涂黑。从名到姓都像是刻意用墨水染过一样。那个格子都是黑色的。给人不祥的感觉。到这里,正常人都会被激起好奇心了。玲王是没有‘好奇心害死猫’概念的,他对什么感兴趣,就一定要探个究竟。他直接去档案室开电脑了。找到他们年级,找到他们班,OK,按学号顺序来排。先大致扫过一遍,人数是对的,他那天看到的不是什么飘在教室里的幽灵。然后在理应是你名字的地方。电脑界面,不存在被弄脏的可能。他看到一模一样的黑色污渍。哇哦。玲王说。他点开,放大。有点侵犯隐私,但是他看了什么都会忘记的。而且,学生档案,本来很多的学生会相关人员都能看到,有权限的话。你的档案里写了有个父亲,还有家庭住址。父亲的姓氏也被涂黑了。玲王放大你的名字那一栏。他看见那片污渍等比例放大。OK,懂了。录入档案信息的时候,都是学生和家长自己填写,交上去的,没问题,校方工作人员就会录入。但你录入时可能出了什么问题,更可能是工作人员自己在保管材料的时候出了错,他不是把钢笔墨水洒上去了吧那片完全晕开了。所以在录入名字的时候,只能拍照,上传纸质档案名字那一栏——先这么理解可以吗有点怪。因为入学可是要填很多表。就算一份文件被弄脏了,也能从其他的地方找到信息。入学三年了档案里学生的名字还是黑的。这才奇怪。玲王想了想,反而觉得那天老师给他的学生名单,才是最开始的。当时有谁,要么是老师,要么是学生,就是你本人把那一块涂黑了,然后那黑色就传染开。他觉得教职工问题也很大。名字而已,就算弄错了,大大方方走到你面前,说请问你叫什么就可以了。竟然还拍照上传墨水痕迹,真是神经病。下次问问你叫什么吧。玲王想。但还没来得及这么做呢。你就又受伤了。你没有表情,非常,非常安静地坐在座位上。然后你开始咳嗽,身体都前后摇摆起来,几乎有血从你的嘴唇中喷出。玲王已经开始按急救电话。他不知道为什么老师还能够在讲台上继续讲课,这人有问题啊。他是不是以前也欺凌过学生应该调查一下,然后把资料放到学校内部审查会。而其他学生,虽然有听到声音扭头过来看你的,但也没有任何反应。你站了起来,你脸上第一次露出了拼命的表情,大概是真的觉得这里所有人都是怪胎和他们在一起自己会死的。你说我要去医院。说得很拼命但声音特别小。讲台上的人渣老师完全无视你存在。玲王都站起来,说我送你去了。但你又没听见。像没听见一样。你走出门,而等玲王环顾一圈班里,出去的时候,走廊上空空荡荡的,你已经消失不见了。他在班级门口站了好一会。你身上散发着拒绝所有人的气场,他希望是已经有人带你去了。他没追上去,是因为你很抗拒班上的人,尤其玲王……这么说不太好,但这个班的生态就是围绕他建立起来的。作为被班级欺凌的弱势群体。你会非常。非常抗拒他。玲王有时候觉得‘虽然我也没有做什么,不过会有人讨厌我。’’mebeingrichisjustafactoflife’我有钱只是我生活的事实。但现在不是这个情况啊。玲王觉得好麻烦。玲王第一次认真思考,班级上之前的情况,真的是他看到他以为的那样吗你星期五出去的,星期五剩下的时间自不必说,周末放假,那两天一直都在下雨,搞得他的心情也阴阴的。下周一,周二,周三,你也一直没来上学。你的座位一直空着,班上的气氛反而变好了。玲王想以前就是这样的。以前,他觉得班上还不错。属于优秀的,他能接受的环境。但后来这里发生了奇怪的事,所有人对此视而不见,当作和以前一样生活着,那就很诡异。现在异常消失了,他们的态度不变,但就变得正常了。玲王都放弃和纱由美说话了,纱由美也没来找他。她到底对你有什么私愤啊,都摆到台面上来了。玲王怀疑她的能力,纱由美也放弃了。她还没有现在就想进入社会生活,讨好大少爷。两人关系变淡,她开始享受自己的校园生活。她在空座位的前面,靠着桌子,表情很开心,和小千说话。小千是纱由美的朋友。玲王看着,觉得她们还是很快乐的。当天他坐车回去,大概表情有点阴霾,老婆婆问他怎么了吗。对父母绝对不会说,但那时候,玲王看着车窗外,说学校里发生了一点事。你的请假理由应该是病假,病假半天以上,要附上证明。只有学校指定的那几个医院或者超大规模医院才行。他能拿到病假条。玲王想。干脆去探病一下吧。三天没来,加上星期五和周末,那就是六天没来,肯定是住院了。都已经住院了,情况恶劣到足够他插手。‘学生会长的权力是无限的。’管他什么未成年子女的所有权属于父母。不管你们原来是怎么样的,不要在学校里给我看到这一幕。玲王觉得自己能说出这种很帅的台词。结果,班主任的回应是根本没有病假条。如果有同学请假了的话,那他没有把纸质的申请给我。老师用的人称代词竟然是男的【他】。玲王都呆了,他是没有在放学的路上遇到过你,不然就能问一下老婆婆你看得见那边的那个女生吗最漂亮的那个。难道只有我看得到最近玲王老是产生这种困惑。如果他在一部电影里,那电影显然是鬼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