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缮见官吏无动于衷,斥声怒喝道:你们一个二个狗胆大了!连我的话都不听了!你们还有没有把我这个刑部侍郎放在眼里啊!刚刚还满面威风的小吏,此刻嗫嚅道:大人……沈小姐她牵扯到的可是那位大人啊……刚刚是魏氏的人叫我们用……沈缮气得发抖,一怒之下将桌案掀翻在地。给我放了她!我女儿今日要是出了事!你们在场所有人吃不了兜着走!他这才慌慌忙忙地从腰间取下钥匙踮着脚尖去解开她手上的锁链。沈明珣刚呼出一口沉积在胸口的闷气,便因体力不支倒在了沈缮的身上。沈缮赶忙接住她,刚刚还凶狠的目光陡然变得温柔万分,他小心翼翼地托着她的后背,扶着她的手肘,生怕弄痛她的手指。明珣……别怕……别怕……爹来了……爹带你走……爹来带你走……沈缮一遍又一遍地念着,不知不觉间眼角尽湿,一滩又一滩的莹莹碎光铺落在他眼角的层层皱壑上,那捧银碧的泪光不停地往下淌,又像是托举不住的明月般失控地往下坠。啪——好大一滴泪落在沈明珣的脸上,沈明珣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父亲……忽然,屋外传来异响,裙摆曳地的声音在昏暗的甬道格外刺耳。一道寒气逼人的声音在逼仄的空间回响。沈大人——你们,要去哪啊沈缮握着沈明珣的手一紧,还没反应过来便听见斜后方扑通——一声。小吏直直地跪了下去,像是竹子断成了两节,跪得生硬无比。皇后娘娘……娘娘你怎么来了小吏的声音断断续续的,说话时连大气都不敢喘。魏皇后嗤笑一声,那双并不明亮的眼睛里盛满了怒意。冰冷的目光落在沈明珣身上,如巨蟒绕过脖颈,竟压得她喘不过气来。有一股透骨的寒意从魏皇后冰蓝色裙摆开始蔓延,顺着墙角攀爬,最后成为一个冰冷的樊笼,将沈明珣和沈缮二人死死罩住。魏皇后用一种微妙的目光怒视着沈明珣,随后又转向沈缮。本宫要是不来,刑部的人怕是要只手遮天了。她朱唇轻启,冷哼一声,又道:沈大人,你这是要包庇犯人沈缮拉着沈明珣行了一礼,回道:微臣不敢。不敢魏皇后的眉毛微微上挑,究竟是不敢,还是没有来得及……去敢沈缮缓缓站起身。娘娘,敢不敢,在于对不对。我身为刑部之人只是在做刑部该做的事。魏皇后此时的脸色已不大好看。那你的意思是——本宫做了本宫不该做的事沈缮没有回应。大胆!一位紫衣官员从魏皇后的身后走了出来,姿态谄媚:娘娘,我看哪,沈大人是不见棺材不落泪,娘娘也别和这种蛮人废话了,免得气坏了身子,不值当。魏皇后听后满意地笑了,冰冷道:沈缮,教女无方,父之过,你身为刑部左侍郎,应该最是懂得什么叫做杀人偿命,什么叫做借尸还魂吧她哀叹了一声,抹了抹指甲上的蔻丹,只是啊,鑫儿死了,还不了魂。可是,杀了一人,是不是该偿一条命如今她杀了五个人,看来呀,五个沈姑娘都不够偿呢……接着,她顿了顿,俯身笑道∶要不你这个当爹的也赔一条,她姐姐再赔一条……她越说越疯狂,红唇似血般鲜艳。郭大人,我怎么看,还是不够呢。那位紫衣官员嘴角一勾,眼睛冒出一缕精光,娘娘,两位小姐各有一位贴身丫鬟,齐了。卑鄙!可耻!人命关天之事岂容尔等戏说!沈缮气急攻心,呕出一口黑血。紫衣官员还在煽风点火,见风使舵。娘娘,我看呀,有些人是不见棺材不落泪的。魏皇后轻轻抬手,底下的人便鱼贯般从她的身后涌出。他们目光阴冷,手段狠辣,一伸手便掐着沈明珣受过刑的四肢往外拽。顿时,狱房之内惨叫声不绝于耳。沈缮拼了老命般的护住沈明珣,可沈明珣的身子骨哪受得这般折腾他心中一痛,张嘴朝着还在拖拽沈明珣的人咬去。啊啊啊……你是狗啊!灰衣人吃痛,一脚踹开沈缮。沈缮腹中翻江倒海般地痛起来,他紧紧捂着肚子,用力睁开眼,却看见女儿沈明珣被那群恶人硬生生地拖走了。没有天理了!沈缮一时气绝,还想莽头追过去,却听到耳边呼的一声,一棍敲在了他的背上。皇后娘娘,私自用刑是重罪!敢动朝廷重臣也是重罪!魏皇后呵斥道:这是圣上的旨意!圣上是要大理寺的人来协助办案,不是让你们草菅人命的!他快步走入甬道,只见刑部侍郎沈缮倒在血泊之中昏迷不醒,一旁的沈明珣奄奄一息地趴在离沈缮十几步的地方。沈明珣艰难地睁开沉重的眼皮,在一片迷蒙之中,她看见一抹浓重的朱红。视线渐上,周围的人都开始模糊起来,只有他的面容越来越清晰。她模糊不清地呢喃了一句:是你……那人目光一动,与她四目相接。沈明珣话还未说完,就猛烈的咳嗽起来,像是要扯心挠肝般呕出好大一口鲜血。视线一暗,她感觉有什么温热的东西将她包裹起来。模糊之中,她只听见一句急促的沈二姑娘,沈二姑娘。她已经无力回应了。明珣明珣!他的步子越来越快,声音也越来越颤抖。明珣……快快快,沈姑娘,叫车夫去太医所!紧攥着红袍的血手蓦然从衣襟上滑落,朱红色的衣襟上被攥出几道褐色纹路。朔风忽起,卷起空中飞雪潇潇落入京城,变成了一场阴翳持久的雨。……耳旁有细细碎碎的脚步声。这下可怎么办啊小姐,千万不要丢下松青一个人啊。有温热柔软的触感覆在沈明珣额间,紧接着,沈明珣感觉到有一炳冰冷的器物撬入齿间,带着苦涩的液体从舌尖沁入喉中。她猛地起身咳嗽起来,一挥手打翻了松青手里的药汤。睁开眼,一双好看的琥珀色眸子夹着泪光正满眼憧憬地望着她。小姐!小姐你醒了!丫鬟松青也顾不得地上滚动的瓷碗,连忙起身用帕子擦去沈明珣身上洒落的药汤。沈明珣有些被呛到了,一边咳着一边说着:松青,你给我喝……喀喀……的什么松青喜极而泣,胡乱用手抹了抹泪。太医所开的药房,小姐一连昏迷几日,可吓死松青了。松青两眼一骨碌,天大的好消息,大小姐和老爷肯定着急死了,我这就去知会一声!她抱来一条大氅披在沈明珣的后背上,便头也不转地溜出门外。沈明珣张开嘴还想追问,却被掩合上的门止住了唇间的话。她用力地从床上坐起,小拇指不小心碰到了床沿上,带起一阵刺痛。她轻嘶一声,看了看自己的手,原本纤细的手指此时又红又肿。【恭喜宿主完成任务,成功阻止女主前往诗会。任务奖励1000积分。】沈明珣欲哭无泪。原来女主真的没去诗会,那她那天在忙活个什么忙活来忙活去反倒把自己忙成了杀人凶手。符光一甩,她掐了一道去痛诀。以往在宗门练剑时,乱蹿的剑气常常伤到自己,时青师姐看不下去便教了她这个心诀。珣珣,你以后练剑千万小心些,别伤到自己。这是我从别人那里学来的心诀,我来教给你。时青师姐说话时,脸上常常漾着酒窝,清冷的眸底映照的是一颗炽热的心。她双指轻捻,符纸飞入空中化作万千流莹,伴随着一阵轻声呢喃,金光没入沈明珣的手背,刚刚被剑气割破的手指果然不疼了。沈明珣将脑袋倚靠在时青师姐的怀里,好奇问道∶师姐,是不是这样,伤就好了,就不用去药门里上药了药门里的师姐们上药个个都是辣手摧花,从柜子里扯过一堆草药扔在石钵里,撵成一团团稀泥状的烂浆,拿起一根小棍就往伤口上敷。草药的汁水与脓血混合,如火烧般灼过你的每一寸肌肤。师姐们说只有这样才能药到病除。虽都是修行之人,但免不了肉体凡胎,沈明珣每次敷药都会冒出一身冷汗。再到后来受了伤,她爬在药门门口,迟迟不肯摞脚进去。时青师姐看穿了她心里所想,拂了拂沈明珣脸侧垂落的发丝,轻声道∶这样可不行,这个心诀只能止痛,不能愈伤。沈明珣丧气地撅了撅嘴,我不想去……师姐有些无奈地笑了笑,那以后都由师姐我来给你敷药,好不好沈明珣起初还是有些惊惧的,当时青师姐将捣好的药浆敷在她手上的时候,那双惊恐的眼睛里透着一丝惊喜。她兴高采烈地挥了挥手,师姐,真的一点都不痛!刚刚师姐不是给你施了去痛诀吗,这会子当然不痛了。时青师姐用指腹轻轻戳了一下她的脑袋。那师姐教我教我!好呀,先把药敷完,师姐一会就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