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川遥与季兰青聊得甚是投缘,二人虽第一次见,却宛若无话不谈的亲兄妹,颇有些相见恨晚之意。对了,季兰青看着叶川遥,眼神发亮,嗓音清脆地问:那个陆公子,他是做什么的,今年多大,可曾娶亲叶川遥如实道:哦,陆公子今年十八,出身江州陆家,是名武将,尚未娶亲。说完饶有兴致地笑着问:郡主该不会对陆公子……季兰青嫣然一笑:我就是有些好奇,随便问问而已。你可别出去乱说啊!叶川遥了然一笑:知道啦,郡主放心。他只顾着说话,丝毫未曾留意沈翾是何时出的大门。等到了门口才见他们几个已经等在那里。沐北王和郡主出门相送。几位慢走,一路顺风。几人上了马,拜别王爷。王爷保重,告辞。季兰青看向陆清玖,笑眼弯弯道:陆公子,后会有期啦!陆清玖抬头望去,便见暖阳之下少女笑容明媚,清眸流转,宛若仙子入凡尘。他微微怔了怔,颔首道:郡主,告辞。一行人衣袂翩翩,策马扬鞭而去。路途过半,行经一家茶肆,几人下马稍作歇息。明烛一边喝着茶,一边忍不住好奇问:诶阿遥,你与沐北王府,从前究竟有何牵扯叶川遥瞥一眼沈翾,想了想,小声道:也没什么,就是前两年,王爷同我父亲议亲,被我……给推了。为何因为……他看向沈翾,欲言又止。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他也不好把自己那点心思全说出来啊…沈翾端起茶盏,垂眸不语,似乎并不感兴趣。因为不想那么早成亲啊哈哈哈哈……叶川遥随口笑道。也是,前两年你尚未及冠,是有点早。明烛点头道。说完看看沈翾,意有所指地笑笑:如今阿遥已及冠,正是成亲的好时候。将军,你说是不是沈翾眸色闪烁一瞬,并未回答,只将手中茶盏放下,沉声道:走吧,该启程了。哦,好。几人跟着起身。明烛和陆清玖快步上马,叶川遥跟在沈翾身旁,伸手将人拉住。斟酌着轻声道:将军,我与郡主之间……从前的事,世子无需同沈某交代。沈翾沉声道。啊叶川遥心中一颤,微怔住。过了会儿才轻声问道:你真的,一点都不在意,一点也不想知道吗不想了解他的过往、他心中所想吗沈翾眉头微微一动,刺痛划过心底,嗓音低沉道:该动身了。叶川遥看着他翻身上马,心底涌上一抹苦涩,双唇抿成一条线。哼,不想知道拉倒,最好永远都别知道!几人快马加鞭回到府中。上奏的事耽搁不得,沈翾将裴硕提供的证据交给明烛,让他和陆清玖带着人先行回京。二人稍事休息便立刻动身,只剩下沈翾和叶川遥同处一室,相顾无言。自打从沐北王府回来,叶川遥总觉得哪里怪怪的。虽然不甚明显,但他还是察觉到沈翾对他的态度有些不对劲。但又不像是在吃他和郡主的醋……若是吃醋倒好了。他时不时看向沈翾,沈翾却只盯着书案上的公文,连个眼神也不肯分给他。唉,大将军的心,海底针啊。两人一言不发地待了许久,直到有侍卫进来,呈给沈翾一封信。是冷月传来的消息,说已找到罗二,现下人就关在明月楼。沈翾垂眸看完,站起身道:我出去一趟,晚饭不必等我。说完步履翩翩向外而去。叶川遥望着那道挺拔背影,张了张嘴,终究什么也没有问。也对,英明神武的一品大将军,本也不必事事都同他说。谁还没点儿秘密了。既如此,那他的秘密,某人也永远别想知道!偌大的将军府霎时冷清下来。叶川遥心中烦闷,便一个人去了街上闲逛。天色微微泛黑,铺面上都已亮起了灯。他沿着街市漫无目的地走着,平日里喜欢的小玩意儿这会儿却无甚新鲜。若是沈翾在,大抵都会买给他吧……百无聊赖地挪着步子,不知何时竟走到了明月楼门口。听说这明月楼乃陵川一带最大的酒楼,雕栏玉砌,富丽堂皇。各地商贾多在此聚集,谈商交友,往来者不断。叶川遥心生好奇,遂抬脚踏门而入。宽敞的大堂内人满为患,推杯换盏,热闹非凡。跑堂的小二手脚麻利地招呼着客人,吆喝声甚是响亮。来酒楼自然是要喝酒。叶川遥在一楼挑了个不起眼的位置坐下。小二,把你们这儿最好的酒拿上来。好嘞,您先尝尝这点心,小的这就给您拿酒去嘞!叶川遥拿起桌上的桂花糕,尝了口又放下。这点心做得倒不及京城的好。小二很快拿了酒来。叶川遥往杯子里斟满酒,连灌两杯,心里的躁郁终于淡了些。舞乐台子上有乐人在弹奏,琴音婉转,可惜被夹在嘈杂声中,听不太真切。忽地想起那夜沈翾吹的笛音。那是他听过最好听的曲子。怎么又想起他了叶川遥晃了晃脑袋,不再去想,只痛快地喝酒。*楼上天字号包厢。沈翾一身冷肃地看着面前的人,幽声道:罗二爷,你可让我们好找。罗二跪在地上,扯了扯嘴角,语气不屑地发问:阁下何人,为何带我来此沈翾并不打算隐瞒自己的身份,直言道:沈翾。那人一惊,眼底亮了一瞬,却又一脸防备道:大将军沈翾你如何证明放肆!将军的身份何需向你证明冷月在一旁呵斥道。沈翾不在意地抬了抬手,从怀里将符牌拿出来,递到罗二面前。罗二见了符牌,眼底微动,随即出声问:不知将军为何绑我来此沈翾笑笑,不答反问:那罗二爷这些年东躲西藏,又是为何罗二自嘲一笑:将军既身在朝堂,又何必明知故问。八年前朝廷派禁军剿了我飞龙寨,我的弟兄们都死光了。我侥幸留了口气,想要活命,自然是要躲了。沈翾看向他,不再兜圈子:你与冯时是如何相识的哪来的冯时不知道。罗二撇撇嘴道。沈翾脸色沉了沉,一字一句清晰道:冯时死了,半个月前,死在京城。什么罗二脸上笑意骤消,眼中写满惊讶。沈翾将他的反应收进眼底,不紧不慢道:禁军灭了你全寨,你却与禁军校尉冯时往来甚密。如今冯时横死,罗二爷,还不肯说实话吗罗二看向沈翾,神色凝重:将军想知道什么沈翾微微俯下身,眼底幽深如渊,嗓音低沉道:本将只想问你一句。当年劫了粮草的,究竟是不是飞龙寨罗二嗤笑一声:我若说不是,将军信吗沈翾直起身,淡声道:信不信是本将的事,你只管说是,还是不是。罗二抿唇顿了顿,末了一字一顿道:不是。我飞龙寨虽为盗匪,但一不劫穷苦百姓,二不动边防军饷。我等再混蛋,也知道边境军饷意味着什么,又怎会去劫!当年朝廷直接将罪行扣在我等身上,压根不给我们申辩的机会。一千多个弟兄啊,一夜之间,全化为了尸山血海!罗二抬手抹了抹脸上的泪,哽咽着道:那晚我下山买酒,一时贪杯回去晚了些,这才逃过一劫。可我那些兄弟呢他们连自己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公道何在,律法又何在沈翾蹙着眉沉默不语,事情果然同他猜得相差无二。他看向罗二,神情严肃地问:本将如何信你罗二吸了吸鼻子,语气平复几分道:将军既派人寻我,想必心中也是早有怀疑吧三日后,我带一个人来见将军,等见了他,将军便能知道我说得是不是真的。谁沈翾问。前禁军副统领,吴越。你说什么沈翾蹙眉看过去,吴统领还活着罗二笑道:不错,待明日将军见了他,一切自有分晓。沈翾问完话,从包厢里出来,漫不经心地站在二楼的围栏前。冷月站在身后,低声问:主子,罗二怎么处置放他回去,派人盯紧,看他明日是否真的能将人带来。另外,给南桑回信,让他……话未说完,忽然停下。楼下某个角落里,一位蓝衣公子浅笑盈盈,身旁围着几个青年,看上去相谈甚欢。俊逸身姿着实惹人注目,沈翾一眼瞧见他,脑中思绪便被扰地断了弦。真是长本事了。心里藏着人也就罢了,大晚上的,竟然还一个人跑出来,同这些不知哪来的混混们喝酒。主子,您刚刚说让阁主什么冷月在一旁出声问。沈翾压了压呼吸,复又沉声道:让南桑尽快动身来陵川。是,属下这就去传信。冷月离开,沈翾低头看向楼下之人。白皙的脸颊上已经爬上了几分红晕。谈笑间眉眼弯弯,灯光映在那双漆黑星眸里,分外明亮。这是喝了多少鱼龙混杂之地,竟如此不加提防。明明自己保证过,绝不会在外面醉酒。小骗子,嘴里果然没一句真话。沈翾抬起脚,一步一步朝楼下而去。直到站到某人身旁。头顶上方落下暗影一片。叶川遥抬起头,见到眼前之人,立即笑开来:将军,你是来……接我回家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