皎白月色倾洒大地,风盈一室清凉。花影摇曳间虫鸣渐歇,唯余几滴甘露氲泽芳华。明烛一脸兴味地看向沈翾,默默等着对方的回答。沈翾望向窗外朗朗夜色,须臾后幽声开口:动心我与他连面都未曾见过,又何来的情深几许这……明烛愣了愣,思忖着道,京中谁人不知将军风采,您虽没见过世子,兴许世子见过您呢!仰慕将军的人那么多,世子对您动心也不足为奇。沈翾懒得同他争辩,明烛却越说越起劲。听说这两日,世子频频被人上门烦扰。不光六皇子,还有城东首富家的刘公子,兵部尚书家的韩公子。就连望春楼的少东家都去了,还大言不惭说要把世子娶回去做偏房!天杀的,他怎么敢的!也不照照镜子看看自己配不配!他越说越觉得义愤填膺,唏嘘不已。可怜世子还不到弱冠之年,以前那么金尊玉贵的,如今却要被人侮辱至此,实在可怜。沈翾听他絮絮叨叨地说完,才不紧不慢地抬了抬眼皮,冷声道:怎么,你也想去既如此放心不下,那便派你去护着他,如何啊明烛忽地打了个寒颤。这冰冷的眼神是怎么回事他说错什么了见自家将军面色不虞,明烛反省片刻,昂首挺胸地高声道:属下不敢,属下的职责是保护将军,自当时刻留在将军身侧!话音刚落,门外自远而近传来一声轻笑:你又怎么惹到将军了明烛循声看向门口,双目一亮。太好了,救星来了!来人一身青色长袍,手中拎着把折扇,半截面具扣在脸上,露出一双带着笑意的眼睛。看上去年岁不大,身形潇洒,周身却透着股阴鸷之气。明烛见人进来立马迎上去,声音里不自觉地添了几分喜悦。南桑,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方才。南桑摘下面具,笑着朝沈翾颔首:将军。沈翾随手指了指:坐吧。三人相对而坐。南桑道:同卫国公一同前去赈灾的户部侍郎孟括,自先前上奏弹劾卫国公贪赃后便告老还乡。我们的人一直沿路寻找,却一无所获。直到昨日,才在丹州地带发现他的行踪。明烛皱了皱眉,思索着道:我记得这个孟括的老家是在闽州,他辞官不回乡,去丹州做什么不知,南桑摇头:此人一到丹州便住进了客栈,之后便闭门不出,也不曾见过什么人,尚未发现有什么异常之举。沈翾听完,吩咐道:把人看紧,先不要打草惊蛇,看看他近日在和什么人来往。是。南桑应道。沈翾看向明烛:大理寺那边进展如何,可查到什么了明烛道:大理寺这两日把参与赈灾的官员审了个遍,并未审出什么。孟括当日指证时虽言之凿凿,却并未拿出什么有力的证据,不足以给卫国公定罪。南桑闻言有些担忧道:此事绝不简单。若无有力证据,孟括不会自毁前程站出来诬告,一定还有什么别的阴谋。可若幕后之人真的想置卫国公于死地,又为何不早早将证据拿出来明烛和南桑对视一眼,同时蹙眉沉思,一时想不通关窍。须臾后,听见对面的人开口道:他们在等。二人同时看向沈翾:等什么沈翾从嘴角挤出一抹轻蔑浅笑,眸色中暗潮涌动。在等我。原来竟是冲着沈某来的。南桑当即明白过来:他们不拿出最关键的证据,是故意留出时间,等将军出手相救卫国公,进而露出破绽。可他们究竟准备了什么证据,敢保证一定能治国公爷的罪,还能牵连到将军您沈翾沉思片刻,道:不管什么证据,只要是假的,就一定有迹可循。传信给阁中弟兄,盯紧孟括,尽快找出与他联络之人。是,将军。南桑应下,突然想起什么,笑了笑。对了,属下近日还听到一些关于将军的传言。明烛一听立马来了兴致:什么传言南桑看向沈翾,眼里多了一丝兴味,不紧不慢道:坊间传言,卫国公世子对大将军情根深种,不惜上门自荐枕席,却惨遭拒绝。又有人说,大将军与世子本已私定终身,却恐被牵连,毫不犹豫斩断情丝,与心上人恩断义绝,实属绝情。……明烛听得一愣一愣的,脸上有些匪夷所思,眼里却带着一丝兴奋。沈翾面不改色地听南桑说完,并未动怒,甚至还笑了笑,饶有兴致道:还有呢还有……南桑接着道:世子拒绝了所有人的示爱,包括圣宠正浓的六皇子。称……心之所属,唯大将军一人。明烛忍不住啧啧两声:世子果真是个痴情人,令人叹服!南桑无奈地看他一眼,笑着摇摇头。沈翾对此不以为意,品着茶嗓音如常地问:流言的源头可查到了查到了,南桑点头道,大部分都是从一个叫陈安的人口中传出去的。他顿了顿,看了眼身旁的明烛,道:这个陈安,便是卫国公府的管家,现下正跟世子住在城外的庄子上。啊就是再迟钝,明烛这会儿也明白过来。他独自愣了片刻,小声道:世子他,他可能只是想利用传言留在将军府。居心不良觊觎他的人那么多,他此举也实属无奈!沈翾不屑地轻笑一声,沉着嗓音问:那你现在还觉得,我该动心吗……明烛皱着眉,暗自纠结片刻,末了低声道:虽说手段特别了些,但世子既有心投靠,我们收留一下又有何妨难不成真要眼睁睁看他被人欺辱了去将军怎的这般铁石心肠明烛,南桑出声制止,莫要胡说。明烛抿了抿唇,低着头不再言语。沈翾轻轻用指尖点了点桌子,未同他计较,凛声道:还不是时候。南桑略一思忖,点点头:确实,不过想来也快了,世子大抵不会就此安分。只剩明烛没听懂:将军,南桑,你们在说什么呢南桑笑了笑,站起身:属下告退。说完拉起身旁的人:走了,不要打扰将军休息。明烛被拽着边走边回头:到底什么意思啊,你们两个在打什么哑谜南桑轻笑:过几日就知道了。……另一边,叶川遥一回到庄子上,便收到叔父叶青山的来信。上一世,大理寺把叶青云和叶青山一起带走,查了半个多月,查出来的不过是一些糊涂账,弹劾奏章里面提到的银两也一直未曾找到。就在大家都以为此事到此为止时,户部侍郎孟括却突然悬梁自尽,并留下一封亲笔书信。信里称,他无意间在叶青云的房里找到一本账册。念在同僚多年的情谊上,他本不想揭发,但想到朝廷恩情和百姓疾苦,最终还是决定上报朝廷。可他又实在觉得愧对国公当年的提携之恩,痛苦难耐之下决定了却残生。大理寺随后在孟括的住处找到那个账本。上面清楚地记录了贪墨一事,而上面的字迹与叶青云分毫不差。虽然大理寺对叶青云严刑逼供,却始终未能问出赈灾银的下落,但皇帝还是凭此给叶青云定了罪。而如今孟括还活着,只要找到他和那本账册,或许就能查明真相。只是叶川遥早早便托五皇子和叔父打探孟括此人的下落,却始终一无所获。叶青山在信中说,他暗地里联络京中几个国公府旧交,想请他们一起帮忙找人,却被一一婉拒。叶川遥不怨他们,如今这个境况,他们选择明哲保身也无可厚非。可到底还是有些不甘。陈安帮不上什么忙,只能宽慰道:少爷也不要太过忧心,咱们再等等五皇子那边的消息。叶川遥点点头,如今只能寄希望于季岩了。*次日黄昏,五皇子季岩不请自来。一进门,正事未提,先兴冲冲地问:阿遥,我听说你前几日去了大将军府叶川遥道声是,心想流言传得可真够快。季岩坐下,苦口婆心地劝道:阿遥,虽说沈翾确实不错,仪表堂堂又位高权重,但你也犯不着自荐枕席啊!你若实在无处可去,大不了来我府上,我养你嘛!叶川遥瞪大眼:啊不是,你别这么看我,我不是那个意思!季岩慌忙解释。我说的养就是……单纯地养,你能明白我在说什么吧叶川遥摇头:不明白。哎呀,就是好吃好喝地供着你,但无需你回报什么,懂了吗哦,那多没意思。……季岩被噎住,张了张嘴愣在原地。叶川遥没忍住笑出声:好啦,不闹了。他正色几分道:殿下,我知你无意卷入朝廷纷争,若不想牵扯其中,可以不用管我。季岩轻笑一声,无所谓道:身在皇家,又怎么可能真的独善其身。这个皇子的身份,便是最大的纷争。虽然他嘴上这样说,但叶川遥知道,他是为了自己才会搅进这趟浑水。他看着季岩,眼底满是动容。季岩后退一步,警惕地拢紧外袍:阿遥你干嘛我对你可没有非分之想啊,你可别说出什么以身相许的话来!呵呵,叶川遥扯了扯嘴角,你想得美!季岩看向他,收起玩世不恭的态度,试探着问:那你对沈翾……是真的喜欢吗叶川遥低眉笑笑,声音听不出情绪。喜欢啊。他可太喜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