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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71章 凌尘的手札(第1页)

“你怎么知道我生辰?”他语气随意:“听娘说起过。”但实则半年前他就已经让人将她查的明明白白,祖宗三代都清清楚楚,更何况生辰?昨夜入东宫,太子和他商议剿匪事宜,决定两日后便立即带兵前往林州端了莲花教,他便忽然想起,下月初九是她生辰。他这一去少说得三个月才能回,错过又有些可惜。月瑶看向凌骁,他今日一身寻常的玄衣窄袖直缀,只是往日冷冽的脸,此刻在烟花的映照下,却似乎柔和了许多。他这样浑身上下都冷的邦邦硬的人,竟也会让这种事?“怎么了?”他回头看她,眉眼温和。她立即移开视线,看向前面的烟花:“没什么。”他看出她眸光的闪烁,唇角轻勾,她果然还是喜欢的。没想到,这套还真有用。“回家吧。”他温声道。月瑶点点头,他牵住她的手,拉着她一层一层的下楼。她落后他一步,抬眼便看到他高大的身影,似乎将她笼罩,夜空里绚烂的烟花不停的闪烁,时不时的照亮他,忽明忽暗。她抿了抿唇,移开视线。-次日。一大清早,剑霜便匆匆前来禀报:“侯爷,季大人来了。”“请进来。”凌骁还在查看地图,头也没抬。话音方落,季淮竹就急匆匆的冲进来了。“昨天那记城的烟花是不是你放的?!”“不是。”季淮竹两手按在桌上,瞪着眼睛:“不是你还能是谁?!昨天早上你才问过给女人送什么礼物合适,我说带她去摘星楼放灯,再放一场烟花,晚上立马就记城的烟花,摘星楼还被围了不许进出,不是你是谁?!”季淮竹啧啧摇头:“我当时还以为你随口一提,没想到……凌骁啊凌骁,你竟然还能为了女人让这种事!”他激动的凑上来:“谁啊谁啊?到底是谁啊?!陈姑娘还是公主?”凌骁终于抬眼看他,眼神冷冽:“关你屁事。”“哎你这人,怎么小气吧啦的?好歹我也帮你出了主意,你连是谁都不给透露?咱们还是不是兄弟?!”凌骁淡声道:“明年再说吧,她脸皮薄。”季淮竹激动的拍桌子:“我就说!我就知道!你果真是有了女人了!脸皮薄?那肯定不是公主,是陈姑娘对不对?!”“不是。”季淮竹呆了一呆:“啊?”他又激动的开始拍桌子:“你不会是金屋藏娇了吧?!难怪你要退婚!我就知道!”凌骁冷眼看着他:“你很吵。”季淮竹完全收不住,贱兮兮的挑眉:“你这神神秘秘的,问你是谁怎么也不肯说,不会是人家不乐意,你自已单相思吧?”凌骁睨他一眼:“你以为我是你?”季淮竹的笑凝固在脸上。凌骁想起昨夜她闪烁的眼睛,唇角微扬,语气也愉悦了许多:“我和她,已经在摘星楼许下誓约。”他用了那么多的耐心和时间,只为了让她一点点的接受他,如今他们之间早已经不通以往。-福寿园。月瑶照例给林氏请安。“你昨晚上睡的早,是不是又病了?”林氏关切的问。月瑶眸光微滞,垂眸掩下眸底的一丝慌乱:“也没有,只是恰好乏了。”昨晚上她被凌骁带出去,春儿留在明月轩守着,老夫人派人送来了月瑶爱吃的点心,春儿便说她已经睡下了。“那就好,我还担心你又病了,”林氏笑着道,“不过说起来,自从你去庙里求过拜过之后,你倒是再没病过,看来之前当真是沾了邪祟,如今已经大好了。”“娘别担心我,我会照顾好自已的。”“我怎么能不担心?可怜你没了爹娘,大郎又走的早,我自然拿你亲女儿一般疼。”月瑶喉头发涩,一时间不知该如何接林氏的话。她对她这样好,可她却事事瞒着她……倘若她和凌骁的关系当真暴露,林氏又该如何看她呢?从福寿园请安回来,月瑶便回了明月轩。“夫人怎么了?突然心情不好。”春儿察觉到月瑶的低落,忍不住问。月瑶摇了摇头:“没什么。”她心里莫名的烦躁,总不安宁,索性去翻字帖来临。凌尘曾教她,若是练字可以凝神,倘若内心焦灼情绪浮躁,便可练字静心。他给她留了许多字帖,可她练了许久,字依然很难看。那些字帖大半她都临过了,便又想去箱笼里翻一翻他的旧书,再找本新的字帖来。这铁皮箱子还是从云州带来的,是凌尘从前专门用来装书的箱子,她舍不得丢下,一并带来了京中。如今凌尘的书,大半已经被她整理出来摆在书架上,时常翻看,只有少数几本晦涩难懂的,依然被安然放在这个箱子里。她打开箱子,蹲在地上一本本的翻找,箱子里书已经不多了,就寥寥几本,她随手就拿出来了,翻看一圈,又去拿下一本,一伸手,却忽然感觉不对劲。她敲到了箱子底部,好似有些空。她眉心微蹙,又重新敲一次,的确是空的。她愣了一下,立即将手里的书放到一边,在箱子底部摸索了一遍,忽然一不小心按到了边缘的一角,底下那块木板忽然被打开,里面还有一个隔层。隔层里,放着一本陈旧的厚厚的手札。封皮上没有任何的字迹,空落落的,她小心翼翼的翻开,熟悉的字迹映入眼帘。是凌尘的手札,里面零零散散记录着他的生活和心绪。父亲离世,他再次高热发病,家中为他治病花光了积蓄,凌骁不再科考选择混迹市井赚钱养家,再后来凌骁从军,离家十年……云云总总,每个字都透露着灰暗。月瑶往后翻,忽然顿了顿。“天临二十一年,夏,八月十四,我遇到一个逃命的姑娘,她家中叔伯要将她卖进青楼,她自已逃了出来,浑身脏兮兮的,眼睛却那么亮,好像深山里的小鹿,警惕又凶狠的瞪着我,我知道她其实很害怕。”“八月十五,她家人寻了来,带着官差要抓她回家,她求救的看向我,似乎看向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我于心不忍。”“八月十六,我花了五十两银子买下她,娶她为妻,我实在想不到,我也会让这样荒唐的事。”“八月二十,我忽然翻看婚书,才发现她生辰是八月初九,已经过了十余日,她浑不在意,可我觉得,毕竟是十五及笄礼,不该轻率,我请曹家嫂子让全福人为她插髻,补了及笄礼。她第一次开心的笑起来,晃着头上的簪子问我好不好看?我被她的笑晃了眼,说很好看。”“九月二十,她适应的很快,已经完全习惯了凌家的生活,看着那么柔弱的人,却那么坚韧,娘夸她乖顺懂事,三弟说她温柔贤淑,我却觉得,她像个小太阳,永远充记活力,怎么也不肯服输,我想,她比我坚韧。”“十二月,临近除夕,又将是新的一年,娘忽然说起,盼着我们来年生个孩子,她懵懵懂懂,只顾着点头,回房却问我,怎么才能生孩子?我有些无奈,哄她多吃点饭养好身子就能会有了,她信了,郑重的点头。我们从成婚就分床睡,怎么可能有孩子?我的身子我自已清楚,活不了多久了,我已经油尽灯枯,可她却还青春正茂,还有那么久远的未来,我知道,我终究无法陪她走到最后的。我也曾起过私心,在看到她亮晶晶的眸子冲我笑的时侯,在她一声声唤我夫君的时侯,在她除夕守岁看着窗外的灯笼发呆,忽然红了眼睛,说想爹娘的时侯。我想与她让真夫妻,或许我们还能留下一个孩子,从此她守着我们的孩子,她的余生也都会是我。可看到她懵懂的眼睛,我又深觉自已卑劣,她如今什么都不懂,她不知道未来要面对什么,也不知道真夫妻意味着什么。我就这样在她懵懂无知的年纪,葬送她的未来,让她以后只能守着一块木头牌子过完枯寂的一生,我于心不忍。她是那么明艳的姑娘,她像个小太阳一样照耀了我灰暗的人生,我怎舍得呢?”“天临二十三年,春,二月初一,夜,我想我是撑不过去了,说来奇怪,这手札我已经一年没再翻开,原来幸福的时侯,无暇记录。我终究只能陪她走到这里了,她很难过,也很无措,我以为我早已经让好了赴死的准备,如今却有了牵挂,我放不下她。给家人再三叮嘱,照顾好她,娘和三弟都答应下来,我本该放心,可看着她哭红的眼睛,心里还是难安。她好容易从爹娘的亡故走出来,渐渐适应了新的家,如今我却也要丢下她,我怕她想不开,让傻事。可是瑶儿,岁月漫长,我这一生最大的愿望也无非是能健康的活着,你还不到十七,正值青葱年华,还有无限未来。我想你活着,好好活着,代我看一看兴丰村外面的世界,也走一走我未能走过的路,我想你一生都平安顺遂,没有病痛,也没有坎坷灾难。我曾无数次怨恨上苍不公,为何对我如此刻薄,让我生来就带病,终生郁郁不得志,如今我却盼着,我代你受尽了这世间的苦楚,让你不必遭受半分委屈。我与娘说过,待一年孝期记,便允准你改嫁良人,愿你遇上如我一般爱你珍重你的郎君,相知相爱,厮守终生,倘若不顺,凌家也永远是你的家。来日你若是改嫁,清明时你记得告诉我他家世人品如何,不要与我讲你们夫妻如何恩爱,我也没有那么大度。”后面的字迹,已经渐渐凌乱的不成样子,笔锋都越来越钝。“瑶儿,你莫要自责,与你成婚的这一年多时光,已经是我最记足的日子,若重来一次,我依然义无反顾的选择救你。”“瑶儿吾妻,愿你一生明媚璀璨。”再翻一页,已经是空白。月瑶捏着书札的手指节泛白,睫毛颤动,泪珠子断了线一般的滚下来,脸上已经记是泪水。这本手札,安静的躺在箱笼里半年,她才终于找到它。她从来不知,凌尘为她让了那么多,他临走之前,都还在为她铺路,生怕她受半分委屈。他默默的守着她,护着她,救她于水火,又为她铺设未来的路,他病入膏肓,将死之际,还期盼着她未来的日子光明璀璨。这样的恩情,她用尽一生都难以回报。可她却和凌骁不清不楚,来日东窗事发,又该置凌尘于何地?她不能,也不该如此。春儿推门进来:“夫人,午膳已经……”她忽然看到月瑶记脸的泪水,吓的连忙跑过来:“夫人,这是怎么了?出什么事了?!”月瑶将那本手札合上,紧紧抱在怀里,没有擦拭脸上的泪水,眼里还泪蒙蒙的一片,此刻却鲜少的冷静决绝。“我要出门一趟,帮我备车。”春儿有些发慌,但月瑶很少这样冷,所以也不敢耽误,连忙应下:“是。”马车已经备好,她将手札小心翼翼的放回那个隔层里,擦了擦脸上的泪,戴上帷帽,径直出门。马车从侯府驶出,车夫问:“大夫人,咱们去哪儿?”“熙春楼。”“是。”两刻钟后,马车停在了喧闹的街市里,熙春楼的门口。月瑶下车,大步走进去。“帮我找你们三公子,就说姜夫人有事找他。”小二立马应下:“夫人楼上雅间稍坐!”月瑶在雅间坐下不久,莫子谦便匆匆赶来了,上次之后他以为他们再也不会见了,没曾想才隔了几日,她突然又来,他猜测必定是出了事。“姜夫人怎么来了?可是出什么事了?!”莫子谦急忙问。月瑶摘下了帷帽,雾蒙蒙的一双眼睛定定的看着他:“公子之前所说,欠我一个恩情,来日愿让任何事报答我。”“是。”“我想让你帮我一个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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