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劳烦几位大人跑这一趟了。”将官兵送走之后,赵翠花砰的一声关上院门,转身冷眼看着他们:“好啊。你们居然还敢偷偷去找松兰,想翻天了是不是!”“娘,我和大哥现在可以去山上找些山货,拿去镇子里卖,也能卖些银子,我们把松兰姐姐赎回来吧。”蓉锦倚着门框,瞪着一双圆润的鹿眼低低恳求。少年冷眼旁观。当初撺掇着要卖那赔钱货的是容锦,如今卖出去了,说要找回来的也是容锦。以为做梦呢,全合乎着她的心意来?赵翠花双手叉腰,鼻哼一声:“你有那银子不如孝敬给我。我今儿就直说了,就算你们把松兰找回来,她也逃不过再被卖一次的命。所以,你最好给我歇了这小心思。”“可是,娘……”蓉锦瞥了一眼面容沉冷的少年,心里打了个哆嗦。“你说什么。”李沅修攥着拳,怒目而视容锦娘,眼神如刀,恨不得把她千刀万剐。赵翠花被他这么看着,吓了一跳,“你、你要干什么?我告诉你,李沅修,这个家还轮不到你做主呢。”松兰本就是个赔钱货,更何况她这个继子还要跟夫子学习,一大家子张嘴等着吃饭,两个半大不大的就算上山捡山货,又能卖多少钱。依她说,不卖松兰卖谁?容锦怕两人吵起来,着急的一瘸一拐走过去抓住她娘的胳膊,可怜的乞求,“娘,我能少吃点,松兰姐姐跟我都吃不了多少……”“闭嘴!你个死丫头,胳膊肘往外拐。”赵翠花立马甩开容锦,大有她再敢说就一巴掌扇过去的架势。容锦跌坐在地上,李铁牛哼笑一声。她吓得小小的身子蜷缩成一团。缀满补丁的旧衣裳滚了一地的土。她感受的到继父的眼神从她的脚腕上划过。容锦颤巍巍的把裤腿遮盖好。“当家的。”赵翠花突然转身喊道。李铁牛壮硕的身体一颤,脸上露出不耐烦的神色,“叫叫叫,叫那么大声死呀。干啥,快说!”“还不是你这好儿子,白长这么大,也不听管教。既然是没把我这个后娘当回事,那也没什么好说的了。是我走,还是他走,当家的,你说了算。实在不行,咱们就和离。”容锦娘铁了心思,这个家有她没这个继子,有李沅修没她。如今世道艰难,能活下去一个算一个,她本身就带着容锦这个拖油瓶,当初若不是看重李铁牛会打铁能赚钱存了点家底,她才不会嫁给他。眼下铁匠铺生意日渐萧条,李铁牛又不下田种地,本以为卖掉松兰,赚点钱又少了口人吃饭,能松快些。谁知道粮价又涨了不少。沅修一看就是养不熟的白眼狼,索性分开算了!李铁牛脖子微缩,看了眼沅修,又看了眼媳妇,难得的有些犹豫。“李铁牛,我告诉你,能做牙婆子的都有些来头,你儿子如今得罪了她,将来定没有好果子吃。你要儿子,也行,可别拖累了我们娘俩!”容锦娘下了最后通牒。那牙婆子跟城里最大的花楼有勾结,底下打手无数。而且,那几个官差说是没抓到人,这回得罪了她,那之后……李铁牛思来想去,生怕再引来报复,又不想离了他花了三两银子续的弦。“老子也把你养得这么大了,也算对得起你,你要是安分在家,日后飞黄腾达了,想着老子,也能留你,若是你再想着把松兰找回来,那便滚吧!”他有些不舍,到底是自己儿子,又养得这么大,镇子上私塾里的老夫子也说他日后必会飞黄腾达。“松兰是我妹妹,我一定会找到她。”沅修神色未变,冷冷道。李铁牛见他如此还不松口,再加上赵翠花在一旁紧逼,似想到什么,怒上心头,“那你就给老子滚!老子权当没有你这个逆子!”“放心,我会离开,日后我们再无关系。”李沅修冷笑一声,早知父子情浅缘淡,这会儿也没什么伤心的,转身朝屋内走去。“哼!你给老子滚,日后你就算是饿死街头,也别来找老子,飞黄腾达了,老子也不求着你养!”看着他这副模样,李铁牛只觉得跟那个女人一模一样,顿时气急。随着一声脆响,他手中的酒壶在脚边摔成碎片,里面的酒水洒落一地。蓉锦吓了一跳,小兔子似的瞪着两只圆溜溜的杏眼担忧的看着少年。前世少年并没有被赶出家门,而是一心读书,日后一举高中。难道是因为她……所以发生了变化。脑子里犹如一团浆糊,想不明白越理越乱,容锦正疑惑呢,突然屋子里冲出少年的身影。李沅修双目赤红,手紧抓着李铁牛的领口,无望大吼:“玉佩呢?”“我的玉佩去哪了!”玉佩?蓉锦想起来,前世沅修似乎一直带着一枚玉佩,依她久沁宝玉阁的经验来看,那枚玉佩成色上佳,是个好物件。她一直以为是沅修高中之后,哪家送的礼物。难不成他说的,就是那枚玉佩?“什么玉佩?早就被老子换了银钱,买酒喝了!”李铁牛面容涨红,酒气熏天,瞧着还有些得意模样。李沅修瞪大了眼睛,转头看向地上摔碎的酒壶,身体微颤。“那是我娘留给我的玉佩,那是她的遗物!你居然、居然敢……”他咬牙切齿,额头的青筋暴起。砰!蓉锦掩嘴惊呼出声。只见少年另一只手握紧拳头,重重打在李铁牛身后的瓦缸之上,一缕鲜血顺着缸壁缓缓流下。容锦瞪圆了眼眸,手撑着泥地爬起来,踉跄着要去看少年的手。砸的那么狠,也不知道有多疼。“你还真是枉为人夫,枉为人父!”李沅修甩开容锦的手,丢下这一句话,捡起地上的包裹,转身朝外走去。“沅修哥哥!”见他要走,蓉锦情急之下出声,便见少年停下脚步,却未回头。她着急地拎着裙角要追,谁知被她娘出声拦下:“叫他作甚,他又不是你亲哥,你给我滚回屋里去!”“阿娘。”蓉锦焦急地眼神在母亲和少年之间打转,而后者已然头也不回的离开。天色渐暗,沅修拿着包裹走在林间小道上。他不知该去往何处,一时有些迷茫,身后传来细微的声音。他步伐一顿,林间唯有鸟鸣叶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