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沅修再次动身,声音便又响起,如影随行。他转身望去,眉眼冷淡。余光瞥见路旁的小树,露出了一点衣角,以及无处安放的小脚。“出来吧。”藏在树后的容锦身体一僵,磨磨蹭蹭的走出来,双手指尖拧着衣角抬头,冲着少年咧嘴一笑,满是傻气。李沅修别过眼,视线下移,看向她脚踝处包扎的伤口,一时五味杂陈。真不知道她拖着受伤的脚,怎么跟上他的脚程。“回去。”沅修丢下一句话便转身欲走。蓉锦好不容易等娘跟李铁牛进屋,拿了下午攒的银子跟少年最喜欢的那套书,就匆匆跑出来,方才追上,哪能就此罢休。她望着前头少年如松竹般挺拔的身影,咬着牙,深一脚浅一脚的跟上。每走一步,脚踝传来刺骨的疼,仿佛每一步都走在刀尖上一般,可想着前面是沅修,她觉得没那么疼。李沅修忽然定身,转身冷眼看着她:“还有何事。如今松兰被卖,我也被赶出来了,你还要怎么样?”“沅修哥哥,你的亲人只有我们,你能去哪里?不如,跟我回去吧,我跟娘求情,让你留下来,我们再把松兰姐姐找回来。好不好?”蓉锦踉跄的走上前,轻扯他的衣角,柔着声可怜巴巴地问。少年如今不过十五,用不了几年便能参加乡试,她知道他日后必能高中。更何况,这小小年纪能去哪里,他们早就没了亲戚。啪!一股剧痛从手背上传来。蓉锦下意识松手,缩回手低头一看,手背上被沅修打的地方立刻泛红一片。“够了!你到底有什么目的,不是你找来人要卖了松兰,平日里你也多看不惯我们,现在装什么样子。”李沅修眉头微皱,眼里充斥着对容锦的恨意。只是视线看着她的手背,气势稍降,竟没想到她这般娇弱。“不是的,不是的沅修哥哥……”蓉锦低着头,搅着衣角憋着眼里的泪水,不叫它掉下来。她却不知在否定什么,毕竟主动提议要卖了松兰的确实是她,可她的本意却不是想造成现在这个结果。李沅修冷笑一声,默不作声,转身欲走。“你别走,沅修哥哥。我求你,你别走。”蓉锦踉跄的走到沅修面前,张手拦下。“你现在走了又能去哪里?难道你不想找到松兰了吗?我,我已经知道错了,我也赚了一些银子了,马上就能赎回松兰姐姐了,你别走。”蓉锦焦急的说一大堆,却发现少年却不为所动。他嘴角微勾,一脸戏谑的看着她,仿佛在看一个跳梁小丑一般。“你以为,我还能回去?对着他们摇尾乞怜?再说,有用吗。”沅修眼神清冷道。蓉锦张了张口,不知该怎么说。刚刚看娘的态度,确实不好办。正犹豫间,少年已然开始继续往前走,乡间小道,前路昏暗,隐约传来他的声音。“腿脚不好,大晚上就不要乱跑了,回去吧。”蓉锦闻言,下意识用贝齿咬紧下唇,眼中闪过一丝倔强,也不言语,只默默的跟在他身后,拽着裙摆,艰难得跟在他身后不远处。李沅修原以为过会儿她便会知难而退,谁知半个时辰过去。听着后面有一搭没一搭的脚步声,再一次的扑倒在地,他终究不忍心,长叹了一口气,停下脚步。转身望去,蓉锦头发凌乱的趴在地上,缓缓坐起身,眼眶微湿抬眼望着他摊手,眼中满是控诉。视线下移,一双小手布满擦痕,身上更是脏污,衣摆处尽是泥泞。看着异常狼狈。李沅修眉头微皱,冷啧了一声。蓉锦听着他不耐烦的声音,有些委屈,暗自低下头,自知她如今的样子,确实狼狈不堪。可脚踝实在隐隐作痛,宛如走在刀尖上一般,就算不看,她也能猜出,此时脚踝怕是要肿的不成样子。脚步声传来。他终是要走吗……蓉锦心底更委屈了,一只手撑着地面打算借着自己的力起身,心底不服输,还要继续跟着他。突然间眼前一黑,蓉锦动作一顿,是沅修走到她面前,居高临下的看着她。容锦的心跳失了一拍。李沅修将手上的包袱背在身前,背对着她蹲下身一声不吭。见他如此,蓉锦愣了愣神,轻笑了声,默默上前趴在他的身后,双手揽着他的脖间,脸颊微红。沅修脚下一转,朝来的地方走去。一路无言。远远的,便能看到家门口。蓉锦以为他是回心转意,谁知沅修走到门口,将她放下来后,却不进门。“沅修哥……你不进去吗?”“这不是我家。”沅修冷冷的丢下一句话。转身欲走。“那你带着我一起走吧,相互还有个照应。”蓉锦对着他的背影小声喊。“我没兴趣带着个拖油瓶。”“就算你不同意,我也会跟着你,你摆脱不掉我的。”蓉锦强硬道。见他不为所动,蓉锦只得另寻个法子。“单凭你一个人,很难找到松兰,我会帮你,我们一起筹钱,把松兰救回来。”蓉锦怕他不信,踉跄的走上前,从口袋中拿出先前的十两银子,小心翼翼的摊在他的面前道:“这里是之前的十两银子,我没给阿娘,再有五十两,松兰姐姐就能回来了。”“而且你现在根本没地方去,带上我,我知道山上有一所废弃的木屋,简单收拾收拾就能住人,你安心读书,我,我养你!”蓉锦鼓足勇气。眼前这人可是未来权势滔天的宰相,容锦不会奢望成全上一辈子的姻缘,她只是想,若这辈子能有一个靠山,她的小日子会不会更好过一些?沅修闻声,眉头微挑,看着她不发一言。良久,他突然闭上前,淡漠道:“蓉锦,你如今到底打着什么主意……”声音低沉的唤着她的名字,气息打在脸上,蓉锦只觉得脸上一热,偏过头看向一旁,支支吾吾道:“我,我没打什么主意。”“是嘛。”李沅修不知是信还是没信,语气更沉冷了三分,“蓉锦,如果你的目的是要把我兄妹赶出去,那你成功了,松兰被卖,我也离开,别再做戏了。”一旦想起来松兰被卖之事是眼前人的主意,他就恨不得想掐死她!思及此,李沅修视线下移,看着她纤细白净的颈脖,指尖微动。